【剑锋上的月光】
巴黎的七月,向来是极好的。塞纳河畔的梧桐叶在热风中沙沙作响,咖啡馆的遮阳棚下,游人们啜饮着加了冰块的苦艾酒,谈论着即将开幕的体育盛事。这光景,倒教人想起古罗马斗兽场外那些摩肩接踵的看客——只是如今人们手中攥着的不是染血的绢帕,而是会发光的方匣子。
偏是在这般热闹里,偏要生出些枝节来。
中国女子重剑队的孙一文,此刻正站在训练场的铁栅栏外。她摩挲着剑柄上缠绕的手胶,那胶布已有些年头,浸透了汗渍与掌纹,像老农用惯了的镰刀木柄,早与皮肉生了默契。裁判却突然说这胶布\"不平整\",须得撕去。这情形,倒似那\"削足适履\"的典故——明明是人要穿鞋,偏教鞋来挑人的脚。
展开剩余67%\"不妨事。\"她笑着解下胶布,眼角细纹里藏着东京奥运夺冠时的锋芒,\"听说羽毛球队的手胶金贵,一根要十几块,我这个才值两块钱。\"这话引得众人发笑,却不知剑客失了趁手的兵器,便如文人折了惯用的毛笔。
赛场如战场。当孙一文与日本选手吉村美穗狭路相逢时,剑光交错间竟生出几分古龙笔下的肃杀。十三平后的\"决一剑\"时刻,裁判的哨声突兀地刺破寂静。孙一文跪在剑道上申诉的模样,教人想起戏台上含冤的窦娥——只是这年头,再没有六月飞雪的天道了。
美国教练的拥抱,网络上的声浪,都成了这出戏的注脚。看客们照例要分作两派:一派说\"体育精神高于胜负\",一派嚷着\"黑哨当诛\"。倒少有人记得,那柄被强行更替手胶的重剑,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器材箱里,剑锋上凝着巴黎的月光。
\"我早学会与输赢共处。\"孙一文说这话时,正擦拭着新缠好胶布的剑柄。三年前东京的旧伤,巴黎的新憾,都化作她虎口的老茧。这让我想起绍兴老家的打铁匠,他们总说:好钢,须得经得起千锤百炼。
明日还有团体赛。剑客的故事,从不在一次判罚处终结。当五星红旗又一次在异国升起时,那些关于手胶、哨声与跪地申诉的片段,终将沉淀为勋章上的暗纹。
愿所有在命运剑锋上跋涉的勇者,都能在月光下寻得自己的道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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